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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載自南方都市報
  □ 康永來了  ●蔡康永專欄
  
  11月20日 家中一角
  親愛的寶寶︰
  我小時候,被爸爸帶去過兩個報紙頭家的家裡做客。他們兩家各有一道待客的菜,令我印象深刻。
  一位頭家家住城的這一頭,那一餐是把菜一盆一盆擺開,好讓幾桌打麻將的客人,各自依照各桌打完一圈的時間,再下桌吃飯。
  我到他家時,菜剛擺出來,我看到有一盆大小大概像個提籃,裡面堆滿了一塊一塊大概杯蓋大小的、圓圓的、深茶色,像豆腐干的東西。
  我隨后拿叉子叉了一塊起來啃,覺得比豆腐干有彈性一點,吃起來也還算有趣。這時爸爸那桌休兵吃飯了,爸爸走過來看我,我就問他我吃的這東西是什麼,他告訴我︰“這叫鮑魚。”
  另外一次,被叫到另外一位報紙頭家家去吃晚飯。這位頭家住在城的另一頭。這位頭家向來不喜歡把菜擺開來讓客人取,一方面怕菜的溫度不對,一方面不願意勞駕客人自己走動去拿吃的。所以他家打牌吃飯,就寧願讓各桌互相等一等,等到一齊告一段落了才開飯。所以他家備了不同尺寸的圓桌面,吃飯的客人越多,就架上越大的圓桌面,總是可以讓大家一起圍桌共餐。
  從小孩子眼中看起來,當然就覺得圓桌很遼闊,每缸菜都巨大又冒煙。其中有一缸端上桌時,只見淡茶色透明刺須從缸口滿出來,顫巍巍朝四方亂七八糟的,呈噴射狀散開。女主人熱情地招呼,拿勺一大碗一大碗分盛給客人。我吃了覺得脆脆的很好吃,拿眼睛看我爸,我爸說︰“這叫魚翅。”
  我當然還在不同主人的家裡,吃過其他好吃的東西,但我每次遇到有的主人請客時,對端上桌來的那份鮑魚或魚翅,或隨便叫什麼其他東西很鄭重地介紹,而偏偏那份鮑魚或魚翅,又被隆重地打扮得像要供百姓瞻仰的貴族遺體那樣裝在盤中時,我腦中就會不由自主地浮現我小時候遇見這兩道菜的畫面。
  我一直都不喜歡參加裝模作樣的宴會,我甚至覺得一群人相聚時,不聊些有意思的事情,反而鄭重其事地討論著,此刻開的是哪一年份的酒,或哪位身上穿的是哪家牌子的衣服,都已經是接近土氣的事了。
  主人請客人吃什麼,那是主人的情意。客人為主人穿上什麼,那是客人的情意。如果事事都要明白說破,那還有什麼情意?不如直接把價錢標在上面算了。
  我越來越常被問到老派有錢人和新富的人有什麼不同。
  一樣是錢,給人的感受不同。
  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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